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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屠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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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屠神(6)

“老婆,貼貼。”

鏗鏘有力,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場面一時凝滯,幸運的是至少還有五六十億人類聽不懂漢語,不幸的是視頻被保存下來,他們還可以機翻。

雖然機翻很可能翻譯不出‘貼貼’的意思,‘老婆’就很容易翻譯了。

滿天的神佛估計也有十來萬,全喊老婆,黃毛行啊,海王倆字都配不上他了。

羅馬邊界線之外的眾人陷入沈默,半晌後還是烏藍打破寂靜:“丁老師喜歡帶顏色的帽子嗎?”

“別瞎說。”周滿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大佬他確實喜歡戴帽子,經常穿全套西服,高帽寬邊帽應有盡有。”

江白平措:“你們考慮過老丁能聽見你們討論的可能嗎?”

二人當即噤聲。

古埃及開羅城外的神廟,冥神奧西裏斯湊過來觀看羅馬的同步直播,見到滿天神佛與諸天使對峙的場面,不禁露出詫異的神色。

巫雨潔等人沒發現,掐著下巴盯著屏幕感嘆:“老丁的帽子真多,還是有顏色的那種。嘿嘿。”

不得不說巫雨潔跟烏藍確實是親姑侄,思考問題的腦回路基本一致。

葉勝英桀桀笑:“好會哦這個死黃毛,等末日結束後,讓他開個戀愛班,幫助大批老光棍脫單。”

圖騰:“撒母耳變態地監視整個歐洲,丁老師比祂厲害,說不定還監視亞洲,有可能聽到你們的討論。”

葉勝英臉色綠了一下,巫雨潔聳聳肩,笑而不語。

反倒是十剎海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裏想法,只盯著屏幕看,巫雨潔掃兩眼,腦子轉一下便明白他心裏想什麽,大概就是過去幾十年來塑造的世界觀被無情打碎的茫然和沈重。

總機構和總校極力宣傳唯一宗旨:人類與神明不共戴天。

神明不是神明,只是一群名為‘詭異’的生物,人類對神明的崇拜、敬仰源於人類和神明聯手合作的謊言,屠神、屠詭異三四十年,一朝告訴他原來神明也會庇佑人類,能不詫異迷茫?

如果說埃及祭司以生命為代價的祭祀,召喚古埃及眾神對人類的庇佑,是十剎海的第一針強心劑,那麽眼前這一幕就是除顫器,將強大的電流註入心臟,摧毀原有的認知,讓他發現原來手底下有一個學生一直和全體詭異共存。

巫雨潔想了想,又覺得震撼者不知凡幾,如十剎海這般認知被擊碎的超凡者估計占多數,只有寥寥幾個親近丁燳青、岑今的人隱約有所猜測,早有心理準備,所以見到這一幕還算鎮定。

“……”巫雨潔低頭安靜片刻,還是忍不住吐槽:“沒法鎮定!完全沒法鎮定!雖然早有預料,但是詭異和神明還是有區別的,幾十個、幾百個非人類生物跟大好幾萬之間的區別太大了!”

十剎海睨她。

巫雨潔:“高燃大場面,好L塢特效,不愧是黃毛,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十剎海:“聽起來,你對黃毛擁有很高期待。”

巫雨潔笑瞇瞇地,低聲說:“他從不讓我們失望,他永遠是救世主。”她捂著心口,聲音有點顫抖:“我忘記過。我記得。”

十剎海聽不清:“什麽?”

巫雨潔擡頭,笑容溫柔,拍著十剎海的肩膀說:“非人類生物並不全都敵視人類,或許真正的新世界不是廢土戰爭,而是和諧共存。”

十剎海聳起肩膀,頂開巫雨潔的手,沈聲道:“但願如此。”

巫雨潔驚奇地看著他:“這麽快就接受新設定?”

十剎海靜默稍許:“港城一眾詭異成佛,我也親眼見證過。”

那時候起,信念就動搖,只是非我族類,彼此間實力差距太大,想做到真正共存並不容易,戰亂時期擁有共同的敵人尚能和平相處。

等時局穩定,潮水退去,根本的利益就會裸露出來。

到那時,有誰願意拱手讓出利益?

“算了,末日當前,我也考慮到不長遠的未來。”十剎海盤腿坐下來,雙手合十,默默替黃毛祈福。

圖騰見狀,也跟著一起默誦佛經祈福。

此時的西西伯利亞平原,龍老板和王靈仙等人趕至沙俄人類安全區協助,那廂李道一和黃姜利用盜來的戰列艦載走防空洞一千多普通人前往安全區。

雙方匯合,彼此見上面,內心唏噓,不必多話,便能明白心中所想。

無論曾是隊友的李道一和龍老板,還是現如今仍感情深厚的小隊夥伴王靈仙、黃姜,人生軌跡都有某個相似的青年的身影參與。

當他們會面時,彼此對視一眼,便默契地走到一起,肩並肩,年輕者在前,年長者在後方的小山坡,心神都放在直播中的羅馬教廷。

‘老婆’二字經擴音器一放,餘音響亮,不絕於耳。

“嗤。”王靈仙掀唇,相當嘆服:“黃毛連社死都能死得驚天動地,不愧是救世主的排面。”

黃姜面無表情:“我會在末日結束後,永居山海昆侖。或者扛起諾亞方舟,從此流浪宇宙,直到地球爆炸,或人類毀滅。”

後方小山坡的李道一和龍老板兩人也在討論:“丟臉。”

龍老板驚訝:“你有臉?”心黑的人可沒一張薄臉皮。

李道一:“尊嚴和風度不能丟。”

多年來的亞洲機構分部負責人的位置鍛煉出李道一據理力爭的臉皮,差點讓龍老板忘記從前的李道一有多迂腐。

大概是想起了從前,一向對著李道一不是鼻子不是眼的龍老板也柔和了臉色,戲謔說道:“你懂個屁!這叫排面!”

李道一遲疑:“社死的排面?”

龍老板:“社死只是萬眾矚目的排面裏的一個不礙事的小情節,不要臉就能挺過去,但是讓十萬神明當著全人類、撒母耳和諸天使的面俯首稱臣,全球可就這一個。連撒母耳都沒有的場面。”

李道一:“……”

冀北總部,張畏塗低頭笑得肩膀抖動,李善水夫婦投來詫異的目光,懷疑他是不是被刺激瘋了,結果張畏塗只是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花,同他們說現在就是人類反抗的最佳時機。

“十萬神明相助,岑今並非孤身作戰,他是一整個先鋒軍隊的指揮者,是實力不亞於撒母耳的人類救世主,撒母耳有諸天使,岑今有十萬神明,你們說人類的勝算有多大?”

張畏塗環顧一圈眾人,笑了聲:“五五開。”

“將數據分析結果發向全人類,鼓舞他們人類必勝的信心,激勵他們的生存希望,讓‘活著’成為投註到岑今身上的信仰支柱。

告訴全人類,就算我們拿不起槍、沒有詭異的力量,沒有教廷軍的先進作戰設備,不像諸天使、撒母耳那樣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也能參與到這場救世戰爭!”

張畏塗目光炯炯,話語極盡煽動性:“人類從來不是需要被拯救的種族,我們一直走在自救的道路,從蠻荒時代手無寸鐵的艱辛到現如今可與神明一戰,千百年來,不斷用人命填出來的一條血路,不能斷在這裏!

人類每付出一分堅定的信仰,就是在拯救,拯救末日、拯救親朋好友,每個人都是救世主!”

人類是很奇怪的生物,遇到危險時,他們渴望有一個救世主,但是身處安逸的後方、觀望前線拼死作戰的士兵時,又希望自己也能上戰場、能夠救助他人,改變時局。

這是獨屬於人類的‘救世情結’。

張畏塗一番演說戳中全人類心中隱秘的‘救世情結’,在逼仄封閉的安全區內,末日情緒的感染下,生存希望肉眼可見地擴大,人類前所未有的團結,這份救世情結便會促使內心深處的‘活命’凝聚成一股堅定的信念。

一如張畏塗所設想的那樣,人類的信念感空前絕後的強盛,不同種族、國家和宗教之間在此刻摒棄齟齬,選擇共存,末世之前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在曠古未有的災難中實現。

畫面切回羅馬,上有十萬神明,中間有諸天使,最下方的廢墟上,岑今撕開黏在他身上的黑煤球,從背包裏翻出防毒面罩扣在臉上,而後雙手合十,一個黃毛變態出現了。

完美。

是黃毛變態社死,與他岑今有何幹系?

黑煤球情緒冷靜下來,還是很高興,小臉笑得甜蜜蜜:“老婆,我也要戴面罩。”

黃毛:“你知道老婆什麽意思嗎?”

黑煤球連忙點頭,還要再說話,被李曼雲和怨童一把拉扯開,後者雙腳都踩在黑煤球肚皮,齜牙咧嘴地喊:“喊誰老婆!喊誰老婆!你知道個屁!”

李曼雲在旁邊沒啥誠心地勸架:“斯文點,這麽多人看著呢。”

怨童:“斯文個屁!他想篡我媽的位!”

李曼雲:“……”沈默片刻,她遲疑著說:“應該是篡你爸的位,可黃毛不是你媽,那他老婆究竟是你爸還是你媽?”

沒學問的怨童當場茫然,掰著手指頭數來數去都搞不清關系。

李曼雲無聲嘆氣,“讓你好好讀書了。”

黑煤球從怨童腳底下掙紮著爬出來,整理幹凈衣服,還想扒岑今大腿,被李曼雲的大紅傘頂開,大小姐一樣的李曼雲扭頭就對垂頭喪氣的黃毛說:“別遮擋了,看到上面的作戰艦沒?被直播出去了。”

黃毛如遭雷擊,頹喪地摘下面罩,皺著眉問:“你怎麽知道?”

李曼雲抿唇,小聲說:“丁燳青有在看直播。”

黃毛表情猙獰了一瞬,又問:“你們怎麽回事?”

李曼雲:“不知道,就一瞬間突然能感應到黑煤球特別激動的情緒,不受控之下,沖動之下,跟著喊出來。”頓了頓,她掐著下巴思索道:“可能跟黑煤球的傳承記憶有關,記憶共享,導致情緒在某些特殊時刻也能共享,恰好我們暫時成神是因為迦南殘留的神魂附體,而且迦南眾神跟昆侖眾神有開過關於神魂附體的課題交流——”

“暫時成神?還有什麽課題交流?我不在的時間裏,你們究竟背著我幹了什麽?”

李曼雲小眼神亂瞟,悄悄後退:“不如,你問丁燳青?”

黃毛握住李曼雲的肩膀:“說。”

李曼雲苦著臉:“暫時成神,字面意思,神明時代殘留的神魂附體,短暫提高我們的實力,維持時間兩個小時,畢竟不可能短時間內真的全部進階嘛。

至於課題交流……呃,其實在你修煉的那幾個月裏,昆侖和迦南就悄悄開過好幾次課題交流了,丁燳青一手包辦和促進的,一開始是讓我們跟前輩交流怎麽進階,後來才開展的神魂附體課題。”

好家夥,這也在丁燳青的預料中?

不過想來也是,他能說出‘眾神在上’也是丁燳青在他耳邊一次又一次的暗示。

想通丁燳青的謀劃,岑今心裏新生一個疑惑,他沒提問,只放開李曼雲,直挺挺地站在廢墟上,周身環繞一圈塵埃,乍一看仿佛站在雲端。

仰頭望著諸天使趁他解決困惑之際,再次蓄起光炮,而撒母耳施加在他身上的規則仍然生效,不能動用任何超凡之術,開發到75%的腦域被死死壓制。

撒母耳的聲音通過空氣和風傳到岑今的腦海:“空有昆侖眾神,沒有言靈之力,沒有強武,我看你怎麽號令祂們!”

哈?岑今琢磨著這句話,覺得好笑:“號令昆侖眾神,怎麽還需要言靈之力和強武?不是一聲令下就可以的嗎?”

撒母耳:“空口白話,大言不慚。”

岑今眼中倒映著漫天熾熱的光炮,以氣死人不償命的輕松語氣說:“我錯了,我說錯一句話。”

撒母耳冷笑。

岑今:“不只有昆侖眾神,還有迦南眾神——對,就那個你害死的迦南眾神,他們回來了,你高興嗎?懷念嗎?老朋友見面,需要空位置出來讓你們聊聊嗎?”

撒母耳罵他牙尖嘴利,卻目光陰鷙地盯著滿天神佛,試圖從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岑今拊掌笑得像個小菩薩,“家人們,請對諸天使斬盡殺絕。”

話音一落,黑煤球原地變成果凍狀的黑色液體包裹岑今,擋住爆炸的熾亮光波,同一時間內,李曼雲收起紅傘,怨童也收起撒潑打滾的幼稚神色,面無表情地看向諸天使,眨眼出現在諸天使身後,冷酷地收割高等級天使的性命。

諸天使和滿天神佛的實力、數量都相等,對戰一開始,羅馬再度淪陷為戰場,戰火甚至波及周邊城市,迫使烏藍等人一退再退。

光波爆發如原子彈爆炸,熱浪一波接一波地撲過來,別說動植物,連土裏的微生物都被殺死,羅馬夷為平地不說,地面到處是深坑和裂縫,被波及的周邊城市裸露出水泥大廈的鋼筋,停放在路邊的汽車被燒成一個鐵架,水泥路面像被剝皮炙烤過的大蛇。

高空俯瞰羅馬及周邊城市,只見荒蕪的廢墟綿延千裏,山巒崩塌、平原塌陷,河流被山巒切斷堵塞而倒灌,情況好一點的城市也是遍地烏黑。

退離戰場中心的戰列艦將沿路廢墟拍攝下來,叫人類親眼見到家園被毀的心酸和憤怒,這群被他們尊重、信仰和供奉的天使如此冷漠、毫無顧忌地摧毀他們的家園。

如果不是人類早就撤離,眼下必定遍地屍骸。

可笑的是人類並非主動撤離,而是被驅逐,因為他們不夠虔誠,因為他們太普通,所以僥幸撿回一條命,不是上帝的仁慈。

家園被無情地摧毀,恐怖的戰爭此時此刻正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上演,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場必將轉移,向前推進、擴展,最終蔓延全球。

人類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有戰鬥。

殘酷的戰爭催促全人類的信念擰成一股繩,統一的信仰已然有了雛形。

戰場中心的岑今突然覺得禁制松動了一下,不由‘咦’一聲,垂眸望著腳邊的碎石,不需說出口,心念一動,便自動浮起,甚至隨意切換形態。

擡眼,岑今歪著頭審視這個世界,好像嬰孩第一次睜眼看到全新陌生的世界,任何事物對他來說都很奇妙、都充滿未知和驚喜。

密集的透明光柱垂落在他身邊,任何角度、任一方向都能見到,沒入雲層、穿過諸天使和一眾詭異,無形無象,無法觸摸,很像一種罕見的自然現象即光柱效應。

這是充斥天地間的規則。

他應該很熟悉才對,但這次不太一樣。

岑今湊前觀看一條光柱,見光如流雲,緩速流動,屏息靜氣地凝望許久,終於能見到夾雜在流雲裏的某些符文,那不是人類認知裏的任何符文形狀,沒有任何詞匯能將其描繪出來。

透過流雲裏的符文,仿佛見過遙遠的諸天宇宙,無數的日月星辰依靠這些符文得以運轉億萬年,萬物生靈,此消彼長,沒有永恒的生命,也沒有絕對的死亡。

宇宙中的能量在某個時刻以某個形態存在,有時候是一株草,有時候是土裏的微生物,有時候又會變成龐然大物,或渺小的人類,有些生靈只餘留生存的本能,有些生靈會在生存之上建立精神世界。

秋收冬藏,日月輪轉,萬物生靈,不分物種貴賤,不論食物鏈、智商的低等或高等,難逃衰老和死亡,死後分解,化為塵埃,與山川河流同在,千萬年、億萬年之後,星球爆炸,同為齏塵,與宇宙同在,永不熄滅。

再等到下一個億萬年,新的星球誕生,齏粉受能量的收集轉化而成為新的生命,或許不是人類,或許不是動植物,而是全新的生命存在,然後再經歷一次輪回。

重生的時間或許漫長,但是生命永恒,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永恒。

岑今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人類文學中創作出來的輪回二字,不僅是人類對永恒的渴望,也是宇宙中存在的真理。

‘劈啪’一聲,像冰塊碎裂的聲音響起,驚醒沈迷於窺見真理的岑今。

他訝然地擡頭,聽到撒母耳的話:“湮滅。”

霎時天地靜止,流雲不動風不動,射擊出去的光炮暫停,諸天使和迦南眾神、昆侖眾神定格,身影若有若無,明明滅滅,岑今清楚地看到屬於他們身上的時間正在湮滅。

撒母耳的規則‘湮滅’是對時間的剝奪。

他所見的萬物,即使是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能跨越時間存在,他們站在某個維度,受時間束縛,時間一旦被剝奪就會消失。

對抗時間剝奪的規則是……岑今伸出手,抓住其中一條光柱:“覆原。”

諸天使和眾神佛重回現世,甚至沒有發現岑今和撒母耳的鬥法,繼續戰鬥,一枚光炮見縫插針地穿過保護屏障,投向地面的岑今。

李曼雲見狀,轉身飛撲過去,但是追不上光炮,心臟急得驟停之際,卻見岑今僅是偏頭便避開光炮,而光炮仿佛撞進水面,空氣出現肉眼可見的漣漪,之後沈入深海,無聲無息地湮滅。

突如其來的這一手,驚呆李曼雲。

“撒母耳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解開了?”

“嗯?啊,是的。”

岑今的腦域開發值瘋長,精神領域悄無聲息地拓展,幾乎覆蓋整個羅馬,潛入撒母耳的精神領域中,除了丁燳青沒人能看到這方天地的變化。

規則涇渭分明地擺放,以通往梵蒂岡教廷的街道為分界線,撒母耳和岑今一在上、一在下,無聲對望,原本守護撒母耳的十二翼天使已然參與戰鬥。

激烈的戰爭仿佛是兩人對峙的背景畫,明明交雜其中,卻被分隔成兩個世界。

李曼雲意識到這點,盯著岑今的臉看了很久,他表情很平靜,即使身處戰場中心,即便他面對惡心的撒母耳,心情仍然平和,眼裏無悲無喜、無怒無憎,像道教裏的聖人、佛教裏的如來。

摒棄一切人類的情感,真正到達大道無情的境界。

李曼雲一時心慌,害怕喪批黃毛消失,雖然喪毛老叨叨讀書好、長大要入黨,遇到點破事就‘不行不行我不行’但是從不退縮,明明是山海昆侖的主人卻喜歡當甩手掌櫃,全權交給信任的詭異就再也不管。

沒有明說,可能黃毛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在遠離昆侖,遠離昆侖裏的詭異,所以不願意過多地摻和詭異的生活,為他們安排好學校、日常生活、工作崗位和充足的食物之後,就會默默離開。

傻逼怨童和傻白甜黑煤球沒發現這點,經歷過人心叵測的李曼雲一早就發現了,只是覺得沒必要說出來,理所當然地認為糾纏到底就行,黃毛甩不掉她。

他答應過要送她去人類學校讀書的,各種證件都辦好了,她是第一個得到喪毛特殊照顧的詭異,怨童不算,雖然她跟黃毛一個姓。

而且怨童是黃毛的女兒,李曼雲自認至少是黃毛的妹妹,哪個做兄弟的,能喪心病狂棄養這麽乖巧的妹妹?

她沒想過如果黃毛不再是心軟得要命的喪批的話,還能跟著黃毛嗎?

“岑今……?”

李曼雲小聲地喊著,看到岑今冰冷的眼睛,下意識止住腳步,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樣子有點可憐。

岑今觀察李曼雲周圍的‘規則’,接著看向李曼雲:“害怕了嗎?”

李曼雲想也沒想地點頭,便見岑今伸出手指,勾住其中一根光柱,然後指向她說:“安全。”

“好了,不怕。”

李曼雲楞住,抱緊大紅雨傘,忍不住聳起肩膀笑起來,還是岑今,還是喪批黃毛。

完全消化三巨獸能量的撒母耳突然覺得奧妙無窮的規則不過如此,揮揮手就能山崩地塌,動動嘴就能毀滅萬物,一念枯榮、一念生死,原來這麽容易做到。

連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過如此,祂能輕易地看穿丁燳青的弱點,達摩克利斯之劍固然強大可怕,可祂能從源頭解決這份威脅。

參透規則,掌控規則,這一刻的撒母耳仿佛化身為宇宙中的虛無,俯瞰藍白色的地球,星辰的毀滅和重生都在舉手擡足間,赫然覺得之前囿於地球的眼界可謂狹窄。

在祂奔向宇宙追尋真理之前,祂要解決礙眼的東西,解決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破壞心情的垃圾。

首先是迦南眾神、昆侖眾神,然後才是丁燳青,至於岑今?

一個毫無威脅力的‘救世主’,祂會將其挫成粉末,用事實嘲笑蘇美爾眾神的預言!

可祂的‘規則’被毫無威脅的岑今撤銷,對方不僅突破祂的規則禁制,還能直接使用規則,沒有強武的輔助、也沒有言靈的橋接,跟祂一樣直接觸碰規則?

“怎麽可能?”撒母耳不敢置信。

岑今緩步向前走,縮地成寸,眨眼間消失原地,出現在撒母耳的身後:“你我的能力都和規則有關,預言裏,我會殺死你,這就證明我也一樣能使用規則。只有規則才能殺死規則——”

掌心對準撒母耳的後腦勺,岑今說道:“深海狀態。”

嘭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撒母耳如一顆流星自高空迅猛墜落,地面霎時凹陷百米深坑。

撒母耳說著‘撤銷’二字,如離弦之箭射向高空的岑今:“穿刺。”

便有殘餘的植物種子瞬間發芽無限生長出尖銳的尖刺,地面的灰塵和盤旋在半空中的灰塵迅速凝聚成堅固的石槍……所有能用的、可用的物體盡數化為尖銳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岑今。

噗嗤的悶聲響起,即使強悍如岑今也無法躲避規則之下的攻擊,及時說出‘盔甲’二字保護致命部位,對準撒母耳說:“槍殺。”

不遠處的戰場,或死或頑強戰鬥的諸天使,以及迦南眾神、昆侖眾神手中槍械,先進的、舊式的槍械全部受規則吸引,對準撒母耳射擊。

規則保護下的岑今即使處於靶子旁邊也不會被擊中,反觀撒母耳,其小山般龐大的身軀幾乎被炸成碎片,雖然很快恢覆原狀,卻失去先機,被岑今奪去更多規則。

連續數道致命的規則落到頭頂,撒母耳忙於自保,無法主動攻擊,岑今便將矛頭對準諸天使:“湮滅。”

撒母耳剛想開口,岑今提前一步抓起一條光柱,如撈一縷流雲,將其反打向撒母耳:“疲勞過度。”

疲憊在頃刻間蔓延撒母耳全身,數秒之間,諸天使湮滅,化為狂暴的能量雲聚集在羅馬上空,眾神見狀,急急撤退至丁燳青身後,避免被撒母耳遷怒。

戰場一下清空,偌大的廢墟中,只剩下撒母耳和岑今。

撒母耳目眥盡裂,臉色陰沈地瞪著岑今:“這就是你能掌控的規則?”

岑今雙手交握,置於腹部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撒母耳,他不知道此刻的姿勢、神態有多像丁燳青。

撒母耳的精神力覆蓋羅馬甚至更遠的地方:“不是山海昆侖,也不是超凡之術。告訴我,為什麽你能觸碰規則?”

岑今聞言,陷入深思,攤開手掌,望著掌心,目光逐漸飄遠,為什麽能觸碰規則?

因為窺見真理,所以接納規則。

撒母耳焦躁地催促:“說啊!”

為什麽?究竟為什麽?

祂辛苦籌碼數千上萬年,不惜強行剝離自身力量,將其分割成四份分置各地,就為了將自身的意識(也可以說是靈魂),將它和強武融合,既要防止強武的強大意志吞噬,又要反過來小心翼翼地融合、吞噬強武,期間遭受的痛苦不亞於對靈魂的淩遲。

不是幾年、也不是幾十幾百年,而是成千上萬年的淩遲!

如此一番苦痛折磨才換來規則的接納,憑什麽岑今一個人類能那麽輕易地掌控規則?

明明半小時前,還是個必須依靠強武和超凡之術才能勉強摸到規則的爬蟲,究竟發生了什麽、得到了什麽機遇?

“說啊!!”

撒母耳像頭發狂的野獸,雙目赤紅地咆哮,聲勢如萬丈海浪瞬間將地面和高空雷雲劈裂,留下深深的溝壑。

岑今不慌不忙地回答:“頓悟,得道。”

撒母耳:“什麽?”

岑今:“自然而然地接納,從而掌控。天人合一,順其自然。”

撒母耳只覺得荒謬:“荒唐。”

祂認為是黃毛耍祂。

“你騙我。”

撒母耳憤怒地閃現在岑今面前,幾乎失去理智地肉搏,拳拳到肉,肥胖的軀體異常靈活,竟比擅長體術和刀劍之術的岑今還厲害幾分。

空中不時墜落‘流星’,地面坍塌的深坑一個接一個,戰場轉移至羅馬周邊的城市,新的廢墟不斷被制造出來,用作直播的戰列艦不慎中招而摧毀,鏡頭逐一減少,最後只剩距離最遠的一艘戰列艦還兢兢業業地工作。

觀望戰爭的人類全程吊著心臟,緊張得腎痙攣、胃抽筋也不敢移開眼,活著的信念、人類必勝的希望極為純粹,凝聚成強大純凈的信仰之力,匯聚於黃毛一人身上。

撒母耳的拳頭砸向岑今的腦袋,後者心隨意動,給頭部施加盔甲的規則,可撒母耳在揮過來的拳頭上施加‘破甲’和‘疾速’的規則,重擊岑今的太陽穴,而後旋身一記膝蓋如泰山壓頂般擊向岑今胸口,使其迅速墜落地,再施加‘深海狀態’的規則,迫使岑今短時間內無法回手。

撒母耳衣衫殘破,頗為狼狽,身上被規則制造出來的傷口恢覆緩慢,當然岑今也沒好到哪裏去,太陽穴被擊中,不死也腦震蕩,右眼青紫,額角被規則削落一塊皮,遲遲無法愈合。

“頓悟就能掌控規則?哈哈哈……”撒母耳狂笑一陣,驟然冷臉:“好!我就當你頓悟,當你一念能成佛、能成神!看是你頓悟的道厲害,還是我的規則先你一步毀滅地球。”

“你想……做什麽?”

深海狀態下,岑今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艱難。

撒母耳:“你我共享規則,難分勝負,天生仇敵……對,如你所願,如迦南眾神所願,我認祂們的預言!我認你是我的生死仇敵!但我不認預言結果——繼續糾纏下去,時局只會對我不利。”

“所以?”

“一招定勝負。”撒母耳說:“我看得出來,你的狀態維持不了多久,但也足夠耗掉我一半的能量,而我頭頂還有丁燳青盯著。我既然分食不了人類的信仰,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撒母耳張開手,分別看著指尖的光柱,而後扒開衣服,撕開胸膛,卻見裏面遍布機械肌肉、機械神經和機械血管,而在一堆冰冷的金屬中,竟有一顆鮮紅色的、蓬勃跳動的心臟。

岑今突兀地笑:“你居然——”他目光兇狠地逡巡著撒母耳的臉,說出一個埋藏千萬年的秘密:“是人類!”

撒母耳斷然否決,“我早就不是了!人類脆弱的皮囊、孱弱的靈魂,全部被我舍棄,連這顆心臟也不過因它是上等容器才被我留下來。”

“容器?”

撒母耳抓出心臟,凝望心臟的臉上出現病態的興奮:“我生來就不該是人類,我擁有神明也不及的膽量和智慧,謀劃、耐性、勇氣……我樣樣都有,樣樣不缺,就因為我是人類,在神明紀元裏,猶如未開化的猿猴,泥裏爬蟲的人類!

我就必須孱弱?必須短命?

就那麽百年,區區百年,施舍乞丐嗎?憑什麽?虛無渺茫的命運決定的嗎?宇宙規則、所謂真理決定的嗎?

那些東西又算什麽?!”

撒母耳矮身,對著岑今,嗓音嘶啞地說:“我不服。我不認。我知道是命運錯了!規則錯了!真理錯了!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當然也千萬別跟我攀親帶故,我不服那群傲慢自大的神明,也不認愚蠢卑微的人類,再給我一千年的時間,我能創造出一個神明紀元,我能讓存活下來的人類成為神——人數是少了點,可人類實現的是偉大創舉!”

“哇哦。”岑今做作地驚嘆,隨即哈哈笑:“厲害!偉大!感動千古十大人物沒你我不看。”

撒母耳冷冷地看他:“我以為你能懂。看來你的道,不過如此。”

他撕開血紅的心臟,捏出偷藏在裏面的一條規則,近距離的岑今瞥了一眼便僵住,猩紅色的瞳孔劇縮,意識到撒母耳說的‘一招’指什麽。

撒母耳語速飛快:“正如你所想,這是宇宙星辰於軌道穩定運行的規則。很久以前,我就把它藏進心臟裏,現在就看你的‘道’能不能破我的規則——”

祂握緊手,瘋狂註入能量,霸道狂暴的能量橫沖直撞地撕咬規則,至規則煙消雲散。

撒母耳擡眼,神色猙獰:“諸天星辰·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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